每到周末，就有一群生意人，專門去市場買些活物來放，美其名曰，放生祈福。

我一個朋友的店，就開在菜市場門口。跟其他鳥店不太一樣，他專門捉些鳥，弄在籠子里，等那些母性大發的人來后，就賣給他們放生，價格不便宜，尋常的山麻雀，也被他吹噓成有靈性智商高的好鳥。

閑暇，他告訴我，那些麻雀一看到人就嘰嘰亂叫，容易吸引放生者的注意，他們一發善心，他就有錢賺，於是好幾個不務正業的小孩子，就到處捉麻雀賣給他，他再轉賣給放生者。

畢竟這東西是野生的，他算了下，被捉住的麻雀，能夠被放生的人成功賣下放生的，不足二成，剩餘的麻雀，還沒等從籠子里出來，就死了，有些更脆弱的呢，剛捕捉住就奄奄一息。

放生者心存善念，卻因此形成了市場，本來無憂無慮的麻雀，不幸被捕，每五隻小夥伴中，只有一隻可以重回山林，它們心裡一定是嗶了狗了。

我住的公寓，房東的那個大兒子，叫壽德夫，最近就迷上了放生。他做了八年的襪子生意，從一個小作坊到現在百十號人的廠，雖然規模上翻了幾番，可還是沒有自己的品牌，專門做一些精仿襪子。

去年一整年，他的生意很一般，也不知道怎麼被他打聽出來的，說放生可以旺財運，說把活生生的動物，從人類的菜刀之下解救出來，是一件十分有功德的事。

他剛開始放生螺獅之類的東西，十塊錢可以買上一大袋，然後開車尋個河道，把螺獅們掉進河裡，一邊倒一邊說「保佑我壽德夫生意興旺，財源不斷。」

後來我朋友跟他說，放生這種低級的動物是沒有用的，功德太小了，得放生那些有靈性的。蛇啦烏龜啦，最起碼也得是鳥，比如說智商高的麻雀。

老壽一想，也是，那種低級的生物，怎麼能保佑人呢，就聽了朋友的話，買了幾隻麻雀，花了168元，諧音一路發。

這天一早，我和朋友正在他店裡談論最近的情況。一看老壽進來了，朋友就像見到了財神一樣，連忙給他沖了杯龍井。

於是我們就知道他放生了麻雀后，接到了一筆不錯的訂單。所以打算多買幾隻放放生，積積陰德。

朋友精通擺活兒，從風水談到面相，從姓名談到八字，說些跟財運有關的事，說不管做什麼事，心誠則成，末了，問他要了1688元，老壽正在興頭上，略一思索，就用微信轉了賬。

剛好我要回公寓，就搭了他的順風車。

半途，看到有個小販推著個車子，上面擺放了魚缸，裡面凈是些金魚、小烏龜之類的寵物，壽德夫眼睛發亮，一眼看到車子中間擺的那隻大烏龜，指明要這隻，還衝我炫耀，「看看這隻，像不像玄武，這身霸氣，放生了之後，定能保佑我財源滾滾。」

我在心裡搖了搖頭，這傢伙是走火入魔了。看到那隻烏龜，我覺得眼熟，似乎在新聞上看到過，說這是巴西什麼烏龜來著，十分兇殘，放生野外，少天敵，會對生態造成嚴重破壞。

就隱晦地勸他，誰知這貨一聽，更來勁了，興奮地說：「你今天立了功了，我多買幾隻這種巴西龜，等他們創造出屬於他們的部落，還不把我當神供著。」

沒救了，我嘆口氣，眼睜睜地看著他把那種類型的龜全買了下來。路過他家公寓的時候，他還問我要不要陪他一起去放生，我擺擺手婉拒，這貨是造孽呢。

第二天，他出事了。我下樓碰到房東，老頭兩眼含淚，問他怎麼回事，他說大兒子壽德夫被毒蛇咬住臉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這貨不會是傻到買毒蛇去放生了吧，趕緊催房東繼續說下去。

原來壽德夫放生了鳥和烏龜之後，去了一個飯店，買了包鴨舌，又看到飯店老闆自釀的藥酒，有鹿鞭酒，蛇酒，海馬酒海狗鞭等等，他就讓老闆給他倒杯蛇酒嘗嘗。

剛一開蓋，裡面的蛇竟然竄了出來，對準壽德夫的嘴狠咬一口，之後他就在醫院過了一夜。飯店老闆跟房東老頭認識，一個勁的辯解，說這條腹蛇在酒里泡了半年了，按道理說不可能還活著。

過了一個月，再看到壽德夫的時候，他一臉衰相，說當初應當聽我的話，別去放生什麼巴西龜，不然不會這麼倒霉。嘴唇被蛇咬了不說，工廠也出了事。他自己人在醫院，廠里主管罩不住，出了安全事故，兩幫外地員工打架，有人從三樓跌了下來，過了兩天，又被人舉報，說做假襪子，罰了一大筆錢，正值市裡嚴整生產這塊，他的廠就被停頓整治了。

訂單生產不出來，本打算分流一下，找幾個朋友做做，可他們最近都土頭灰臉的，這筆生意就沒做成，還付了不少違約金。

壽德夫深沉地吐了口煙，「我左思右想，放生，這東西不靈，我就是個好例子，我聽說紹興那邊有個算命師厲害，這幾天去找他溝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