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的那年，我才十五歲，巨大的痛楚與失落讓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都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在受了那些侮辱之後還半夜自己一個人走回家的。

看到我的樣子，母親一疊聲地問出了什麼事。我這才哇地哭出聲來，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我一字一頓地說：我認得那人，那人是我們學校的馬強。

是的，我被我的同學，強ｏ了……

 

父親一拳頭打碎了玻璃茶几，他說他就是拼上老命也不會饒了那兩個小兔崽子。母親是做護士的，她讓我脫下裙子和內褲，作為證據保留下來。她摟著我說：慧兒，沒事兒的，有爸媽在，你別害怕。她的眼淚流進我的嘴裡，又苦又澀。那一刻，我的心無比安定。我累了，沉沉睡去。

等我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了。我睡了一天一夜。母親一直守在我身邊。她說馬強被抓起來了。她說警察等著我醒了做筆錄。

事情應該到此為止的。罪惡得到逞治，我受了傷害，但我仍然會堅強地活下去。因為，我只是個受害者，我還有愛我可以保護我的家人。

可是，我想錯了。

那天晚上，父親坐在了我的床邊。他握著我的手，說：慧兒，爸知道你受了委屈。爸恨不得替你去殺人……

我預感到他要說什麼，我抽回自己的手，我說：爸，你什麼都別說！

那是我最後一次叫他爸。是的，最後一次。

我哭鬧過，掙扎過，恨過，但我最終還是在法庭上推翻了我之前的所有證供，我很平靜地說我跟馬強談朋友，我們睡過不止一次，只不過這一次我想讓他給我買條金手鍊，他不肯，我才報復的。

馬強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摘下了手銬，出了法院的門，他追上來，說：妞兒，我還真挺喜歡你的，你說咱倆睡過很多次，咱再補倆回，哥真的給你買金手鍊！

我一口唾沫吐到他的臉上，瘋了一樣去打他。我被劉世安抱住了，他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他說：慧兒，慧兒，爸求你了……

他不再是我爸，他只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他為了他的生意他的前途出賣了他的女兒，還美其名曰這是為我好。他說一個姑娘家背著被人強o的名聲將來怎么生活呢？說得真好聽，現在這樣就可以生活下去了嗎？

這世界真是冷冰，我最親最可依靠的人都背棄了我，我活著，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恨像一粒種子，牢牢地在我心里扎了根。

我不知道馬強家給了他多少錢。只是一年後，我們家搬離了原來的小城，搬到了現在住的省城裡。我繼續學我的鋼琴，繼續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重新上上。而在這幾年裡，父親的事業風生水起。只是，我們成了陌路人。甚至跟母親都是如此，只要能在外面，我就不會回那個家多呆一分鐘。

兩年後，母親心髒病突發，過世了。臨死前，她拉著我的手，眼淚流了出來，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我知道為了我的事她跟劉世安吵過很多次。但是她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母親走了，我從家裡搬了出去。不上學時，我不敢一個人在出租屋里呆著，我就去菜市，去人多的地方，聽那些人吵架，罵人。漸漸的，心裡積攢的恨都變成了那些髒話，一個人躺在小小的出租屋裡，那些髒話自動地蹦出來，它們像一隻只復仇的劍刺向空氣，然後，我才可以安然入睡。

我愛上了那些髒話。只是，在我熟悉的老師同學面前，我從沒有說過。在他們面前，我是個木訥沉默甚至有些古怪的女孩子。我拒絕跟男生同桌，我不跟所有的男生說話，甚至是男老師。

我考上了音樂學院，學鋼琴。四年後，我畢業，被分配到市文工團。

日子或者可以這樣過下去。可是，那天我在超市的門口碰到了馬強，他胖得像頭豬，即使這樣，我也能認出他來。他顯然也認出我來了，他說美女，還記得我吧？

我不理他往外走。他跟著我說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停下來，仔細打量著他，他的一條腿殘了。他說：這是你爸找人幹的，他還害我在監獄里呆了四年，我才出來。

他說你還記得那個晚上跟我一起還有個瘦子吧，我們倆做壞事時，他看見有個男人跟了過來，想知道那男人是誰吧？就是你爸！這事我得讓你知道，你爸看著你被人禍害沒有救你，還威脅著我爸幫他擺平許多事。可你爸事順了，卻又來報復我。

我把手裡買的東西全部砸到馬強身上。那個晚上，我去酒吧喝酒。我跟一個男人上了床。那男人說：你這麼漂亮，我可以介紹客人給你。

我說好。

劉世安現在不是有地位有名譽的有錢人嗎？我是他女兒，我就是要做雞給他看。

每晚，我都打扮得濃妝豔抹，穿得花枝招展的去夜總會。在那裡，我風情萬種的跟各種男人上床，在床上，我痛快淋漓地罵我身上的男人，我讓他們欲罷不能……墮落得越徹底，就越痛快。好像只有這樣才能釋放對劉世安的的仇恨。

不僅如此，劉世安給我介紹男朋友卓明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不是他合作對象的兒子嗎？想藉著我再巴結一下對方進行政治聯姻？那好吧，我要讓對方知道，他把多麼臟的破爛送到他的門上侮辱他的兒子。

我本想著訂婚典禮時當著滿堂賓客說出家醜的。可是，劉世安卻提前一步知道了。他來夜總會找小姐，他看到了我。我坐在他客戶的腿上，穿著暴露，乳溝可以伸進去一根手指。他立刻高血壓進了醫院。

鬧劇該收場了。

我一個人躺在宿舍裡，電話響了，是劉世安的秘書打來的，他說劉世安快不行了，他想見我。

我沒吭聲，掛斷電話。我給卓明發了條短信：如果有下輩子，請讓我清清白白遇到你……

我的父親毀滅掉了我的人生，而我毀掉了我自己的生活。

真是可悲！雖然復了仇，卻連自己都賠進去了，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