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2月3日，電影《新女性》在上海金城劇院正式上映。《新女性》主 要講述了一位知識女性韋明遭遇婚姻失敗後，期望依靠自身力量和女兒生活下去，最後卻在感情波折、生活苦難和流言蜚語的打擊下，走上自殺之途的悲劇故事。因 片中塑造的記者角色有侮辱記者形象之處，引起上海灘新聞界的不滿。

1935年3月8日，電影《新女性》的主演因該劇的上映，導致私生活被媒體曝光，不堪輿論誹謗和打擊，寫下了「人言可畏」四個字，服安眠藥自殺身亡，年僅二十五歲。上演了跟該劇同出一轍的人間悲劇。

她便是在中國電影史上獲得「感光最快的膠片」美譽的阮玲玉；她對中國影壇的貢獻亦如奧黛麗·赫本、凱瑟琳.赫本之於美國好萊塢；江青也視其為偶像並說過，當然我那時是不懂什麼內容和形式的，我只看阮玲玉的電影；在她香消玉殞的75年後，還被美國CNN評選為「史上最偉大二十五位亞洲演員」之一；此外，她是中國最早戴胸罩的女子，她戴上義乳、身著旗袍後顯現出的近乎完美的身體曲線，讓中國的「新女性」爭相效仿至今。

「阮玲玉死了，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她自殺後，在當時的社會上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幾十名對其痴迷的觀眾隨她而去，遺言大都相同。

她安葬的當天，送葬者多達30萬人，隊伍綿延三里。資料顯示，當時上海有370萬人口，也就是說上海有十分之一的民眾參加了阮玲玉的葬禮。

美國《紐約時報》駐滬記者甚至寫了一篇「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哀禮」的報導。文中還配發了一幅插圖，送葬行列中有一壯漢，頭紮白布，身穿龍袍。其寓意為「倘若中國還有皇帝的話也會前來參加葬禮。」

魯迅聞其消息，更是懷著悲憤的心情寫下了《論「人言可畏」》 一文。
 

魯迅在此文寫到，「有聞必錄」或「並無能力」的話，都不是向上的負責的記者所該採用的口頭禪，因為在實際上，並不如此，——它是有選擇的，有作用的。」

如今重新審視魯迅這句話，還是具有現實意義，阮玲玉的死跟當時的輿論氛圍有極大的關係，一個記者如何發聲，此話應為警示。

此外，魯迅文中又說，我是不讚成自殺，自己也不豫備自殺的。但我的不豫備自殺，不是不屑，卻因為不能。凡有誰自殺了，現在是總要受一通強毅的評論家的呵斥，阮玲玉當然也不在例外。

一個年僅25歲的女子，又在事業最輝煌的時期，她為什麼要用那樣決絕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兇手到底是誰呢？她的死為什麼會引起如此高規格的密切關注。

阮玲玉在僅有不到十年演藝生涯，共拍攝了29部電影。她演出的人物基本就是她真實生活的寫照，大多身世悲慘，經歷坎坷，屢遭磨難而奮鬥不息，雖然最終都是以自殺、出家、入獄、慘死為結局，但都能保持善良正直的天性和純潔美好的心靈。

阮玲玉幼年喪父，7歲隨母張家幫傭，十六歲結識了母親幫傭的少東家張達民，傾心相許，談婚論嫁後，遭到張母的激烈反對，怎麼也不可能娶身份卑微，傭人的女兒為妻？

張達民畢竟是經受過五四新思潮影響的一個青年人，他對阮玲玉並沒有歧視，既然家裡不同意，同居也便是當時的最好的選擇。

不過張達民雖然受過五四新思潮影響，但他畢竟只是一個只會享受，不懂給予的闊少爺而已，阮玲玉的命運過早地跟這樣的人連在一起，自然埋下了不幸的伏筆。

張家不接受他們這段事實婚姻，張達民又揮霍無度，每天打麻將、進舞場尋歡作樂，兩個同居在外的年輕人依靠什麼生活？

在張達民哥哥的推薦下，長相俊美的阮玲玉進了電影公司，成為一名電影演員。

可以確定的是上海電影業的發達，造就了阮玲玉的輝煌，同時亦造就了她的悲劇命運。

1932年，當阮玲玉在電影藝術上有著迅速發展的時候，「一·二八」事變在上海爆發，阮玲玉跟上海的許多富人一樣和張達民一起來到香港。

在香港阮玲玉遇到了她生命當中第二個男人唐季珊，一個給她買了一棟「墳墓」的男人。
 

此時事業有成的唐季珊正跟已經息影的著名影星張織云同居，妻子留在廣東的老家。

拈花惹草慣了的唐季珊一見到阮玲玉便色慾熏心，百般糾纏，甚至為阮玲玉在上海的新閘路買了一棟三層樓的小洋樓。日後，阮玲玉就自殺在這棟樓裡。

在唐季珊的強烈攻勢下，加上張達民的不求上進，阮玲玉很快就投進了唐的懷抱。

對張織云送給她的這句，「你看到我，你就可以看到你的明天。」並沒有在意。只是單純地認為張是嫉妒而已。

1933年，阮玲玉與張達民分開，與唐季珊同居，不久又發現唐季珊跟上海著名舞女梁賽珍廝混在一起。她曾對朋友說：「張達民把我當作搖錢樹，唐季珊把我當作專利品，他們都不懂得什麼是愛情。」

此時已經落魄的張達民開始以公佈阮玲玉是傭人女兒為藉口不斷勒索敲詐阮玲玉。

結果導致張達民把唐季珊和阮玲玉一起告上了法庭，說阮玲玉住他們家的時候偷東西都給了唐季珊。

唐季珊為了自己的名譽，也到法院告了一張狀，說張達民對他是名譽誣陷。

加上此前因《新女性》上映導致記者的不斷攻擊，阮玲玉心灰意冷，孤立無援之下，她選擇跟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同樣的命運。

在電影的光環之外，阮玲玉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在她25年追求、掙扎、探索當中，她仍然跳不出宿命的安排，更跳不出人生的侷限。

她身上具有人性的貪戀和好面子，有女人對男人天生的心裡依賴，當外界強加給她不幸的時候，強加給她苦難和絕望的時候，她唯有用自己的訣別來逃避自己的脆弱。

她留下「人言可畏」，其實她是死在「人性可畏」。
 

正如張曼玉主演的電影《阮玲玉》其中名為《葬心》的歌曲唱到：

「蝴蝶兒飛去

心亦不在

淒清長夜誰來

拭淚滿腮

是貪點兒依賴

貪一點兒愛

舊緣該了難了

換滿心哀

怎受的住

這頭猜 那邊怪

人言匯成愁海

辛酸難捱

天給的苦

給的災 都不怪

千不該 萬不該

芳華怕孤單

林花兒謝了

連心也埋

他日春燕歸來

身何在」
 

展鵬2016年6月3日於合肥時光密語文化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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