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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你穿梭時空,原來台北當初的「西門町」是這個模樣…

  • Sherry

  • 09-15

人生啊,一直消失卻不斷記得,
回想中興百貨、獅子林、東京愛情故事、悲情城市……
像去了一趟前世又返回今生一樣,
內心有種淡淡卻無法明講的哀傷。

跟著米果穿梭時空,
不是反對新的建築抹去落後凋零的美意,
只是害怕舊的風景不斷消失,連帶的記憶也就模糊了,
如何回想都覺得吃力,那可就寂寞了……

因為,那些年在台北的生活啊,
都已經寫成美好的人生了。

台北有個西門町

人生初次來到西門町,應該是高三那年的畢業旅行。在尚未解嚴的年代,高中三年每個學期都要打靶訓練,還要穿軍訓服戴船型帽踢木蘭步唱軍歌,隨時都準 備要「反攻大陸」「解救同胞」的年頭,沒有畢業旅行這種歡樂的名目,必須遵循教育部和教官統一口徑的說法,那不是畢業旅行,而是「公民教育訓練」。

出發之前,教官耳提面命,反攻復國大業還未完成,大陸苦難同胞還要等待我們拯救,國仇家恨,怎能因為畢業就開心出遊慶祝呢?所以,這是一趟公民教育訓練,絕對不是畢業旅行。

行程安排了故宮博物院、忠烈祠、中正紀念堂、慈湖謁靈,排隊進入「蔣公陵寢」之前,不能喧嘩嬉鬧,也不能拍照比Y,師長告訴我們,內心要充滿「懷念領袖」的肅穆情感才行。

所 有規矩彆扭都能忍受,所有校方要求都能屈就,為了西門町,為了傳說中的青春聖域,一切「大人安排」的行程,都可以吞忍下來,只為了換取一晚的「自由活 動」。我們可以穿上最漂亮的便服,即使是清湯掛麵的耳下一公分看起來蠢到不行的髮禁都妥協,起碼可以丟棄黑髮夾,別上彩色可愛的髮飾或偷偷修剪瀏海,結伴 去西門町狂歡幾個小時,那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反抗了,畢竟是西門町啊!

我對西門町的憧憬來自於閱讀,從《讀者文摘》的照片,從《電視週刊》 的照片,那些邵氏武俠片或瓊瑤三廳電影在西門町電影院上映盛況的報紙娛樂版,還有愛國電影類似《梅花》《英烈千秋》《筧橋英烈傳》在電影街造成「萬人空 巷」的照片。不過,最吸引我的其實是作為圓環天橋背景的大型霓虹廣告看板,以及看板右側連棟的中華商場,照片應該是從遠東百貨這一側拍攝,究竟是從哪本雜 誌或《電視週刊》看到的圖片,已經想不起來了。

圖說1:這是1983年的中華商場夜景
知道高三「公民教育訓練活動」其中一晚住宿南海路「教師會館」,當天有飯後自由活動,我們早就偷偷跟地理老師打探好步行路線,地理老師是師 大畢業的,拍胸脯保證那一帶很熟,絕對沒問題。即使如此,出發之前還是很緊張,很怕在青春聖域的西門町迷路,趕不上閉館的教官點名,在戒嚴時代可是要記警 告或小過的啊!

當晚,六個同學結伴,換上便服,其中一人在脖子繫上時髦的絲巾,就這樣六個台南來的女生,手裡捏著地圖,從南海路出發。努力壓抑著興奮期待,表面卻 佯裝鎮定不在乎,直到遠遠看見西門圓環的天橋,以及天橋後方的炫麗七彩霓虹廣告看板,內心真是澎湃啊,終於忍不住又叫又跳。在底片很貴的年代,無論如何, 都要站上天橋,以霓虹看板為背景,留下到此一遊的證據才行。

找到一對東吳大學約會情侶幫我們拍照,還聊了一下,在青春西門町的入口處,為不久之後的大學聯考,預作了自以為有幫助的情報蒐集。

圖說2:1978年12月,台北市西門町,西門圓環西側,新世界戲院。

那晚,到底在西門町做了什麼,毫無記憶。神經很緊張的幾個同學,跟神經很大條的另外幾個同學,沿路都在爭辯走哪條路才能到萬年大 樓,哪條路才能去電影街,哪條路可以去冰宮,哪條路會避開播放限制級電影的紅樓……那一晚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完全沒印象,反倒是惦記著閉館點名必須回到南 海路教師會館,成為初次邂逅西門町的巨大陰影。

那張在天橋上面以炫麗七彩霓虹看板為背景的照片,因為傻瓜相機太低階,也僅僅是背景漆黑一片,強光打在六個清湯掛麵的高中女生慘白拘謹臉孔,彷彿被什麼強力探照燈抓包,還頗有日本導演三谷幸喜的黑色喜劇風格。

一年之後,成為台北異鄉學子,開學不久的放假日,台北同學決定帶團導覽西門町。畢竟是在西門町混大的,果然熟門熟路,搭乘北淡線火車,從第六月台穿 越空橋,從忠孝西路前站出來,走一些小巷弄,走進連棟的中華商場,聽著建中、景美、成功、附中、板中的台北同學誇耀他們以前在哪裡買尖頭鞋、哪裡修改制服 褲腳裙長、哪裡溜冰。跟著他們穿越叮叮咚咚的平交道柵欄,在西門町繞來繞去,終於如願去了萬年,終於見識到電影街的排隊人龍。我們好像在西門町找了一家牛 肉麵店吃午餐,叫了一大盤滷菜,同學之中有人為了省錢,堅持不分攤滷味的錢,也就一塊豆干一塊海帶都不夾進碗裡。

爾後我也經常一個人或跟同學結伴去西門町,看超級大螢幕的電影,在電影院旁邊買綠色紗櫥滷味或烤雞腿,終於找到紅樓所在位址,倒是冰宮一次都沒去過。

有一天,跟來到台北出差的父親約在中華商場「點心世界」,小時候住在眷村旁邊,也不是沒有吃過這種外省豆漿燒餅,可是點心世界太熱鬧了,踏進店內瞬 間,彷彿走入電影場景,好個人聲鼎沸啊!不禁想起童書《兒童樂園》描繪的香港飲茶餐廳,又像武俠片裡的客棧。父親穿著西裝在桌邊揮手,那天我喝了冰豆漿還 吃了餡餅與韭菜盒子,另打包了父親跟生意上的朋友沒有吃完的各式麵食點心回淡水,覺得那冰豆漿滋味美好無比。但最難忘的還是點心世界那一整間店的熱鬧景 象,好像《老夫子》別冊《水虎傳》裡面的綠林好漢大口吃肉的地方。

西門町從此成為台北異鄉的青春逆齡保養廠,跟同學約在「性病防治所」前 方碰面,去逛獅子林跟來來百貨,去吃謝謝魷魚羹,去中華商場找新款的AIWA隨身聽,去吃鴨肉扁的鵝肉清湯米粉。也曾經跟三五好友擠在MTV小小房內看艱 澀難懂的藝術電影還要比賽誰沒睡著。經常跟盛裝去聽「紅包場」之後再去「一條龍」吃飯的老紳士擦身而過,然後看著西門町麥當勞被長輩攻佔,看著麥當勞不遠 的民歌西餐廳大起又大落。紅樓整修之後在二樓看過一場舞台劇,來來百貨再見之後來了誠品,麥當勞再見之後紅包場只剩下一、兩家。以前網路手機還未盛行時, 電話交友的廣告三輪車常常在西門町出沒,現在網路手機很方便了,那輛電話交友的廣告三輪車依然在。

圖說3:1979年春節,西門町電影街(台北市武昌街二段),站在武昌街與昆明街口往西望。1978年11月25日開幕的來來百貨台北店就位於畫面右側外的路口東北角,現為誠品武昌所在地。

我還是經常去西門町,帶著憑弔舊日時光的情緒,對於中華商場和鐵道的消失,對於七彩霓虹看板從天際線撤退,對於獅子林變成孤城,對於許多麵食小店變成連鎖餐廳,已經從剛開始的惋惜激動,到現在徹底死了心,不曉得是冷漠還是無能為力。

現在偶爾去「南美」喝咖啡,偶爾去孤城一樣的獅子林看冷門的影展,偶爾去捷運六號出口的老店喝一碗鹹鹹甜甜的楊桃湯,還是堅持去西門町買雙肩背包,直到那間幾十年老店結束營業變成裝潢新潮的外來眼鏡行。

依然喜歡轉好幾趟車去真善美戲院看平日午後時段的場次,樓下售票口會讓我想起蔡明亮的電影,想像蜂窩狀壓克力板那一頭的售票員也許是女主角楊貴媚,「全票一張」「瞭解,但你那裡幾點」……類似這樣的對話。

中華商場消失很多年之後,我在國家劇院看了李國修的屏風表演班戲碼《女兒紅》,演到主角父親在中華商場修鞋的那一段,我的背脊深深陷入國家劇院的椅背,八○年代從中華商場一路走到西門町的記憶,緩緩從歲月冷窖爬了出來,我跟著戲中的李國修,哭到抽搐,無法停止。

台北有個西門町……

那 年,高中三年級,在南方高溫濕熱的城,清湯掛麵蠢樣造型的卡其色軍訓服高中女生們約定,畢業旅行,喔,不對,公民教育訓練活動的那一晚,絕對要結伴去西門 町。聽說,那裡什麼流行的東西都有,聽說,那裡的人好時髦。那是戒嚴教育體系之下,除了穿體育短褲騎單車衝出校門的叛逆之外,對教官與訓導主任的小小逆 襲。

台北有個西門町,西門町是青春保鮮的聖域,直到我老了,還是會去那裡尋找我的紅包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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