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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下班回家，擠地鐵時被一個小夥子倒了一身飲料，小夥子直說對不起，他搖頭，告訴他沒事。

回到家簡單換完衣服之後，他坐到兒子身邊。兒子正在看電視，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李軍走過去捏了捏他的臉蛋。

該做晚飯了，可他今天想休息一會。



李軍揉了揉兒子毛茸茸的頭髮，輕聲問他：「看什麼這麼開心啊？」

「蠟筆小新，大象~大象~」兒子站在床上扭著身子。

李軍不愛看電視，更何況動漫，他平時忙著工作，忙著收拾家務，連陪兒子看電視的心思都沒有。

今天，他打算陪兒子一起看。

電視上出現的是一個醜陋的小男孩，聲音賤賤的，李軍心裡不感興趣，可還是把兒子抱在了懷裡，「爸爸跟你一起看，好不好？」

兒子在他懷裡手舞足蹈，他用頭去頂兒子的腦袋，像兩隻牛在決鬥。

李軍強迫自己看電視，可注意力還是無法集中，直到蠟筆小新回家那一幕。
 

小新回到家大喊，你回來了。

他媽媽糾正他，不是你回來了，是我回來了。

小新反駁，就是你回來了啊。

小新媽媽崩潰，兒子大笑，李軍卻紅了眼眶。

他不知不覺就淚流滿面，兒子抬起頭問他怎麼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沒事，爸爸去做飯。」他以一個逃兵的姿態逃離兒子眼神的質問，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躲在廚房裡，捧著臉無聲的哭泣。

02.

李軍小時候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可是十五歲開始就不學好了。

他是單親家庭，媽媽忙著維持生計，她沒讀過書，只知道不能讓自己孩子餓著，卻無法顧及對兒子的教育。

李軍在外面偷雞摸狗，一開始鄉民顧及娘倆孤苦無依，沒好意思向李媽提起，誰想李軍的禍越闖越大，差點出了人命。

李軍跑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被打家屬帶著一眾人來到家裡要算賬，李媽給對方下跪也無濟於事。

一個鄉下女人，她覺得最有誠意的道歉方式就是下跪，還有磕頭。

她的腦門被地上的石子扎破，血順著皮膚流下來。

對方領頭是被打的人的堂哥叫宋濤，見這情況，以為李媽是在嚇唬他們，心裡的怒火頓時又旺了三分。

「我給你兩條路，一賠錢，二，我堂弟少了什麼，你兒子也得少什麼！」

「您要多少錢？」

「一百萬！」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全村人一輩子掙的錢也沒有一百萬啊！
 

「我…我沒那麼多錢…」

「那就叫你兒子出來，我打斷他的腿！」

「他…他不在…我…也不知道他…他去哪了…」

宋濤惱羞成怒，「那就打斷你的腿！」

一個二十出頭的壯小夥拎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農婦，周圍圍觀的不下一百來號人，可是沒人敢出聲。

「你兒子到底在哪？快說！」眼見著李媽呼吸開始困難，對方人裡有人上來勸他，「快放了她，殺人要償命的。」

宋濤這才意識過來，趕緊鬆手放了李媽。

有婦人想上來關心一下李媽，卻被自家丈夫及時拉回。

「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不然你以後都沒好日子過。」

宋濤單腳踩著李媽的背，居高臨下的威脅她。

李媽咳嗽不止，心裡卻是羞憤難當，她忽然站起來，一頭撞在了家門口的大樹上。

對方人見這種情況，嚇壞了。他們只想要錢卻不想出了人命，只好倉皇逃走，村民們也嚇壞了，作鳥獸散。

就這樣，李媽死了。

李軍依舊不知下落。

按照當地的習俗，無子女料理後事的，就得葬在家中，於是，李媽被葬在了家門口的柳樹旁，連個哭喪戴孝的人都沒有。

自此以後，李家成了不詳之地，誰都不願去招惹晦氣。

03.

八年後，李軍回來了，他在外面打工掙了點錢，心智也成熟了，他決定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卻不想，老母早逝。家裡野草叢生，一派淒涼。

是他自己造孽，他的悔恨太晚了。

心灰意冷之下，他把自己這些年攢的錢全都捐了出去，自己選擇繼續漂泊流浪。

三年後，一個姑娘找上門來。

說是要感謝李軍當初的捐助，雖然老父還是長辭於世，但也多虧了他的那筆錢，老父的生命才得以延長。

李軍早已忘記了這件事，告訴姑娘不用這樣感謝，畢竟他不是什麼好人。

姑娘卻不這樣想，總會捧著熱騰騰的飯菜來找他。

她做的飯，真的很好吃。

姑娘叫黃鸝，最後成為了李軍的妻子。

兩人都無父無母，婚禮簡單極了，可日子過得平淡又不乏味。

李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娶黃鸝，因為她的拿手菜紅燒肉，味道跟李媽做的一模一樣，而最讓他感到幸福的是，她總會在他回家的第一時間對他說：你回來了。

在外逃離的那段時間，他常常夢到自己小時候，放學回家，李媽總會接過他的書包，笑著對他說：你回來了。

春風十里不及家人的等候。

04.

2008年，李軍的女兒出生了。

本應該高興的兩人，卻發現女兒的與眾不同。

女兒出生時被臍帶纏住了，她的智力會不及普通人。

李軍無法想像今後的生活，一個智力缺陷的孩子，她無法和正常人一樣生活…

他越想越害怕，終於在一個夜晚，趁著黃鸝熟睡的時候，把孩子拋棄了。

黃鸝驚慌失措，報了警。

破案需要時間，更何況我國拐賣案數不勝數，孩子的去向查起來如同大海撈針，有的父母找了一輩子，也未必能一家團圓。

李軍掩飾著自己的心虛，不停的安慰她。

「孩子還會有的，你不能想不開。」

日子還是恢復了平淡，只是愛笑的黃鸝沒了笑容，失了魂魄。

2010年，李軍的兒子出生了，七斤八兩，十分健康。

李軍高興極了，給他取名康康，抱在懷裡寶貝的不行。

黃鸝卻表現冷淡，不願多看兒子一眼。

兒子康康兩歲的時候，黃鸝走了。

李軍找不到她，最後也就不去找了。

黃鸝給他發了簡訊：

我知道女兒是你扔掉的，一開始我根本不敢相信，可是事實強迫我不得不信，我跟你一起生活就是煎熬，兒子你好好照顧，我走了，別找我。

05.

那時候他把工作辭了，專心帶孩子，看到牆上的結婚照會無比想念黃鸝。

他也想念他的女兒，她衝著他笑，肉乎乎的小手像朵棉花似的，眼睛像黃鸝，清澈純真。

李軍更想念來不及回報的李媽，他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都失敗透頂。

他開始在網上散播尋親啟示，他要找到女兒，也要找到黃鸝。

可是，一年一年的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現在和兒子擠在三十平的出租房裡，每天早上早早的要去工地上班，下班又特別晚，和兒子相處時間少的可憐。

康康一年前就學會了自己煮麵，他能不讓自己餓肚子。

他比同齡孩子成熟的多，臉上總是掛著笑容。

他跟她和她一樣，無論李軍多晚回到家，康康總會飛撲過來，掛在他的脖子上說：你回來了。

你回來了。 短短四個字代表了多少期待與愛，在這個世界中，總有一盞燈為你點亮，總有一扇門為你不關，總有一個人等你不眠，總有一份愛讓你此生不換。

李軍只有抱著兒子，緊緊抱著，然後暗自慶幸：真好，還有一個人在名為家的地方等著我，真好啊。

只是沒想到一年後，李軍心愛的兒子康康不見了..

聽說是被拐走的，從此人間蒸發。李軍失魂落魄，他先是失去了母親，丟掉了女兒，妻子也離開了，最後連心愛的兒子也被拐走。

"這是報應嗎？"城市裡的小角落，常常會發現一個穿著破爛的乞丐嘴裡唸著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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